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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李華盈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夢里有座農家小院，一個姑娘親切的喚著爹娘，隨后一對布衣夫妻攜手走出，慈愛的應著。

等到那個姑娘稍微長大些，她的身旁多了一個男子，兩人琴瑟和鳴。

可是她始終看不清夢中人的模樣。

忽然之間，墨色的云遮天蔽日，李華盈看見那姑娘在拼命逃跑，雙腳染滿鮮血，姑娘驚恐的回頭張望，腳下不查直直掉下山崖。

懸崖之上，赫然立著那名男子的身影。

這時，她看見了那姑娘與她一模一樣的臉。

她也終于看清了那男子的模樣——傅懷遠。

李華盈睜開灰暗的眼睛，淡漠而枯澀。

這些時日，傅懷遠處理完政務，都會去看看李華盈。

只有在錦繡閣的短短幾個時辰，他才能放下偽裝，對著沉睡的李華盈吐露心聲。

今日，他剛走到李華盈寢殿門口，就聽見杯子碎在地上的聲音。

傅懷遠腳步猛然一頓，心跳如鼓，一個念頭從他心底升起。

他沖進殿內，卻驚呼一聲。

“盈兒！”

瓷片碎了一地，李華盈癱坐在地上，右手手腕處，是一道猙獰的傷口。

帶血的瓷片從她的左手滑落，深深的刺痛了傅懷遠的雙眼。

幸而李華盈剛醒不久，身上無力，因此傷口并不是很深，在傅懷遠簡單包扎后，便止住了血。

傅懷遠將她抱回床上。

“殿下，臣妾不是蕭書婉。”

李華盈干澀沙啞的聲音，在傅懷遠耳邊響起。

傅懷遠身子一僵，他的喉嚨發緊，徒勞的張了張嘴。

終于聲音發顫，艱澀的開口。

“我知曉，盈兒，你相信我，再過些時日……”

傅懷遠忽然又將另一半話咽了回去。

李華盈的聲音疏離：“殿下知曉什么？是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感覺，還是被冤枉后委屈的心酸，還是——”

“自己的孩子化作血水消逝的感覺??！”

李華盈沒有如瘋婦般的質問傅懷遠，她的雙眸宛若一潭死水，只是無神又空洞的望著傅懷遠。

傅懷遠鬢間生出冷汗，心口像是被什么壓著，令他喘不過氣來。

“況且，殿下既不知如何開口，便不要開口。”

傅懷遠心底微顫，面色緊繃，緊抿著唇，仿佛在忍受著某種無法言說的壓力。

這些年，燕楚帝沉迷求仙問道，身子每況愈下。

皇后一黨把持朝堂。

而他與皇后的關系越發緊張，皇后發覺他不好掌控后，已有改立太子之意。

傅懷遠一直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如今大體已準備妥當，靜待時機。

茲事體大，他不敢貿然將此事宣之于口。

即便面前只有李華盈一人，他還是選擇三緘其口。

“臣妾原以為，殿下早已忘了臣妾，臣妾原本想著，就守著孩兒，平淡度過一生，可殿下的所作所為讓臣妾覺得荒唐可笑。”

“殿下既然從未想過要信任臣妾，又為何要救臣妾。”

李華盈閉上雙眼，神色之間滿是痛苦，聲音充滿了凄涼。

“讓臣妾去陪那尚未出世的孩兒吧……”

傅懷遠緊握的雙手，突出泛白的骨節。

“不，盈兒，你不能這么狠心……”

他的聲音慌亂而哽咽。

李華盈輕笑一聲。

傅懷遠此前所作種種，現在卻反過來指責她狠心。

良久，李華盈嘆了口氣。

“殿下說什么，便是什么吧，臣妾累了，殿下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