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已然亭亭如蓋,立誓言人心已變(薛子胥鳳凝煙)全文閱讀

第6章

“不，她沒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覺，你們誰都不許打擾她！”

薛子胥抱著鳳凝煙尸身的手緊了緊，他的雙眼布滿血絲，眼下泛著烏青。

全然看不出一點往日清俊的神采。

謝言離開前說的話始終縈繞在他心間。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過，從無人確切看到過鳳凝煙對瀾玉下手，全然是瀾玉的一面之詞。

仔細想想就能明白當中的破綻和拙劣伎倆。

那個年少時笑著喚他“薛哥哥”的瀾玉早已不似當年良善。

為何當初的他卻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瀾氏在，無論她撒下怎樣的彌天大謊都會有人替她兜底，而鳳凝煙卻沒有，她即便無辜也百口莫辯。

婢女嚇得跪倒在地，卻也為他難過，只得硬著頭皮開口：“大人……夫人她不會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薛子胥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很多次，鳳凝煙都愛站在薛府的回廊下注視著薛子胥，無數次將他的身影描摹進一張張畫卷中。

鳳凝煙不愛女紅不善廚藝，卻畫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筆都充斥著其無盡的愛意與眷戀。

他也曾問過她：“凝煙有如此技藝，卻從來只畫我一人，不會覺得枯燥浪費嗎？”

鳳凝煙卻停下筆來，唇角倏爾一彎。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畫多少張都不夠。”

如此想來，他如此頹廢的模樣鳳凝煙應當是不喜看到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子胥一直緊繃的身軀才終于松懈了下來，看著兩股戰戰的婢女輕聲道。

“燒點熱水來，為夫人收拾一下，凝煙她喜歡干凈。”

薛子胥秘不發喪，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鳳凝煙的尸身，卻始終不肯下葬。

短短幾日，薛子胥一頭青絲就多出了許多刺目的銀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臉色蒼白如紙，他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冰棺中的人。

“凝煙，你是不是恨極了我，才會死也不要留在我身邊……”

話音未落，薛子胥神色倏然一滯，扶住冰棺的邊沿捂唇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指縫溢出，滴答在地上。

“首輔大人！您可千萬要保重身體??！”

薛子胥緩緩拿開手掌，看著指間斑駁的血跡輕笑出聲。

“凝煙，拜托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連日來不眠不休的疲憊終于侵襲涌上，薛子胥的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

再次醒來時已是夜幕深沉，卻聽見遠遠傳來的爭執不休聲。

“衛將軍，這是薛府，就算你是英武大將軍也不能硬闖?。?rdquo;

“讓開！讓薛子胥出來見我！”

衛蒼梧暴怒的聲音即便遠隔幾道門也清晰地傳進了薛子胥的耳朵。

薛子胥吃力地撐起身子走出房門，卻迎面撞上了持刀闖入渾身殺意的衛蒼梧。

“首輔大人，小的實在是攔不下……”

門口的看守小心翼翼地覷了眼衛蒼梧腰間配掛的長刀。

“無妨，你下去吧。”

薛子胥淡淡開口，直視著怒氣沖沖的衛蒼梧。

“薛子胥，是你逼死了凝煙，是你！”

從來克己守禮敬他一句“薛兄”的衛蒼梧如今將刀尖架向薛子胥的頸側，語氣森然。

那日瀾玉醒來后，細細對他控訴薛子胥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是如何對待鳳凝煙的，是薛子胥一手將鳳凝煙逼進了絕路。

衛蒼梧說過會護鳳凝煙一生，如今卻都成了一場空。

“衛將軍，你擅闖民宅，持刀脅迫朝廷命官，隨便哪一樣，我都可以告你一個死t?罪！”

衛蒼梧對此仿若未聞。

“你這些年對凝煙做過的事把她一步步逼至絕路，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

“給你一個解釋？”

夜風涼薄，片刻默然后，薛子胥的聲音幽幽響起。

“衛蒼梧，凝煙的死，你我都有份。”